他奋然起身,按着腰间刀柄,在巨岩上转了两圈。
傔从们担心他被流矢射中,想让他赶紧下来,却无人敢劝。
自古以来,用兵布局,重在先手。蒲鲜万奴原以为,自己最早看明白朝廷的虚弱无力,看明白东北诸将的人心离散,于是抢占先手。但这会儿他想到了更多。
“我明白了。”他喃喃道。
抢占先手是一回事,后发制人也未尝不可。这东北内地,有的是聪明人。他们早就知道,蒙古人不会容忍我的大志,不止一家等着我蒲鲜万奴翻船,等着我和契丹人两败俱伤呢!
想到这里,他又忍不住呵呵地笑。
想来,耶律留哥也是一样骑虎难下吧?我蒲鲜万奴打过几场败仗,他就真以为我是好欺负的了?
他的契丹人本部,真正能打仗的又有多少人呢?这几日,我不是活活崩下他几口白牙来?到那时候,他耶律留哥,不也是一口肥肉吗?
除非蒙古人插手……但蒙古人要什么,我可完全想明白了,那木华黎来此,纯粹是蒙我们呢,他的目标是……
哈哈哈!有趣!有趣!我真的明白了!
巨岩下的傔从头仰头看去,只见自家主帅披头散发,往来疾走,一会儿喃喃自语,一会儿哈哈大笑。众人收回视线,面面相觑,怀疑蒲鲜万奴是不是疯了。
可惜山下围攻的,是契丹人,他们压根不要俘虏,逮着一个女真人就杀一个的。否则,会不会立即投降,更好些?
心里这么想着,又听蒲鲜万奴连声大喊:“放心!我们能赢!这次打赢了,人人赏钱百贯,官升一阶!”
能赢自然是最好。
傔从们都握紧了手中的刀枪。保不准什么时候,大家都得上前厮杀,局势已经恶劣至此,谁也莫要侥幸了。
山下的沟壑间,耶律留哥活动了一下因为擂鼓而酸痛异常的双臂。
他拿起放在旁边的铠甲,对卫士们道:“替我着甲,我要亲自上前督战!”
卫士们簇拥上来的同时,耶律留哥拔出佩刀,挥舞了两下。
这是一把镔铁锻造的契丹样式弯刀,刀身上錾刻凤纹,刀锋极其锐利,挥动间,有阵阵寒意发散。
在暑热包围之下,耶律留哥奔来浑身大汗。这会儿被寒气一激,却又打了个寒颤。
失策了。
他对自己道。
蒲鲜万奴其人,领兵作战的才能平庸之极,统领五万人、十万人厮杀,布阵便如豆腐,一戳即破。但他确实有一点死忠的嫡系,这些嫡系就只三五千甚至更少,但据守险地,却万难一鼓聚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