郭宁确实没有正经读过书,移剌楚材一试便知,他的言辞难免粗陋,瞒不过人的。
但是当他谈说到兴致勃勃,种种闻所未闻的学问竟似信手拈来。绝大多数内容他只随口一提,分明只是一鳞半爪。
移剌楚材追问后继的许多,郭宁说,已经淡忘了。
问题是,就只那一鳞半爪,也是别出机杼,够吸引人的了!
一时间,移剌楚材竟谈得全神贯注。郭宁抛出的一个个想法,分明快把他的脑子塞到爆炸,他还打足精神议论不休。
偶尔有那么一点点的间隙,他只想到:
这样的人物,怎会止于草莽枭雄?又怎会轻易受他人操纵?
这样的人物,难道是天授?
嘿,大金朝怎也不至于此,区区一个边疆正军,都成天授了。
移剌楚材下意识地暗骂自己荒唐,恨不得立即端正肃然,摆出自家身为“铁链”该有的架势。
可他二十出头年纪,正是求知欲旺盛的时候,忽然接触到自成崭新体系的学问,又哪里能放过?
一气谈说到天色将晚,他这才发现竟已口干舌燥,嘴里眼看要喷出火来。
而郭宁此时问他姓甚名谁,来此何干。
移剌楚材便简略介绍了自家身份,说是徒单丞相这边,派来协助的。
这时候,他的想法已与前番大大不同,并不单纯将郭宁视作武夫,所以说得也很谦虚。
而郭宁听完了他的自我介绍,居然哈哈大笑,说终于见到了非凡人物,还以移剌楚材年长的缘故,非要称他为尊兄。
移剌楚材自忖,虽是前代丞相之子、当今丞相的客卿,但功业未建,断然不敢当非凡人物之称。不过,郭宁的盛意拳拳,他也着实体会到了,当下请郭宁以字号相称,莫要见外。
此后数月里,郭宁在馈军河营地里的诸多事务,愈来愈多地转移到了移剌楚材手里,那都是军谋参议的本分。
两人俱都繁忙,并不总能抽时间深谈。可郭宁若有所询,移剌楚材从不藏私;而移剌楚材不请自来,要与少年傔从们一起讨论,郭宁也总是欢迎。
不过,这会儿郭宁提出的问题,又与寻常不一样。其间隐约有些考校的意思,还有些试探。
移剌楚材思忖片刻,摇头苦笑:“郭郎君你问的,当然不是怎么看眼前的小寨,而是怎么看中都朝堂。”
郭宁拊掌笑道:“那是自然的,晋卿素有见地,快快讲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