涿州定兴县附近,只杨安儿切实掌握驻扎位置的溃兵、逃人,就有二十余股,总数不下两千。朝廷早前连番下令,催促清缴、收编彼辈。杨安儿一来不愿多生事端,二来也顾忌着定兴县里的强宗大族,这才拖延到此时。
一旦他放手施为,这些散兵游勇,谁也不是对手。他们只有乖乖被挟裹入军中,为杨安儿所用的一条路可走。那条路,便是回山东的路!
微一沉吟,他向两名跃跃欲试的部将招了招手。
两人上前半步。
杨安儿向两人低声吩咐:“为首的尽数杀了,不必留手!但寻常的小卒,以招揽为上,咱们……”
待要再说,一名护卫匆匆奔来:“都统!唐括合打来了!”
所有人随即一惊。
回过头去,远远看到城门处行军队列轰然大乱。有数十人强行撞入了队伍,出城后又催马扬鞭,纵骑迫近。
马匹都是高头大马,策骑之人,个个着盘领白衣,乌皮靴,头戴皂罗纱巾,腰悬刀剑。数十人簇拥之中,双马并辔,一辆马车辚辚。
去年以来,朝廷设在桓州、云内州的群牧监遭蒙古军洗劫。战马数十万匹尽数落入敌手,反倒是朝廷官军战马奇缺。杨安儿所部,本有战马六十匹,来到北方以后,因为不服水土,病死了很多。剩下几匹,诸将校都舍不得骑乘。
而来人不过数十,竟然能做到一人一马,这简直叫人两眼喷出火来。更可恨的是,这么多良马,都掌握在一个不敢上阵的庸人手里!
须臾间,一行车马来到近前。
骑士们纷纷勒马,而车架一停,帷幕掀开,随着一股热气勃发,走出来一名身材肥胖、周身绫罗锦缎的女真人。
此时初春,天气甚凉,但他身上也裹得太厚实了,以至于满脸油汗。一边走着,他一边挥动着窄小袖管扇风,口中呼哧呼哧喘着大气。可他的体质又虚弱了点,走到杨安儿面前时,约莫受了风,猛地打了个大喷嚏,唾沫星子横飞。
这女真人,便是朝廷任命的铁瓦敢战军都统唐括合打。
当年杨安儿降伏之后,朝廷收编了他的部下,并以出自女真大族的唐括合打担任都统,杨安儿副之。
数年下来,唐括合打虽然并不能掌控杨安儿所部,杨安儿想要做些什么,想要瞒过这位名正言顺的都统,却也很难。便如此刻,杨安儿方才遣军出城,唐括合打就得到了消息,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。
趁着唐括合打掏出丝巾抹脸,杨安儿向部下们使了个眼色。
诸将会意,一哄而散。
唐括合打再抬头时,眼前只剩下杨安儿和亲近数人。他的脸上,立刻就露出了疑虑而阴沉的神情。
杨安儿满脸堆笑地紧赶几步,迎了上去:“近来少见唐括都统!”
唐括合打厚重眼睑一翻,盯着杨安儿,并不答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