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也罢,也罢!”裴和尚叹气:“且看郭六有什么方略。”
“那就走吧!”骆和尚提着铁棍,大步踏过深草。
裴和尚追在师兄身后,又道:“突然想到,与郭六合伙还有一个好处。这小子此前犯蠢,害得身边的同伴零散,手底下根本没什么可用的人。他非得仰赖师兄你才行!”
“嘿!”骆和尚冷笑一声,见裴和尚的神色中不似幸灾乐祸,才把两只大眼一起上翻:“那可难说的很……馈军河左近数十里范围内,想来见一见郭六郎的有多少人?我们做不了独一份,能做第一批就不错了!”
可惜骆和尚刚穿过馈军河营地前方的芦苇滩,就看到了汪世显的身影。
这厮好似有点眼熟?是姚师儿,还是高克忠?
不对,不对,这厮是在安州新桥营那边立足的汪世显!
这汪古人可是个精明的,居然比洒家更早一步!
骆和尚只觉得脑勺热气往上升腾。他大步过去,刻意粗着嗓子嚷道:“小子,郭六郎呢?洒家来看望他啦!”
汪世显提着一把斧子,正领着几名老弱砍伐灌木,冷不防耳朵被骆和尚的大嗓吼得嗡嗡作响。
他吃惊地转头,见骆和尚胖大的身躯带风而来,连忙举起一根手指,做了个噤声的手势:“六郎累的很了,已然睡下。慧锋大师莫要打扰。”
“好,好。”骆和尚立即把嗓音放低些。
汪世显直起腰,捶着脊背道:“六郎睡前说,接着几日,来此地探问的朋友会有很多,我们得把棚屋修一修,免得招待不周。大师,你来得正好,快来帮忙。”
骆和尚看看身后十余条汉子,大手一挥:“你们去!”
郭宁应付过了崔贤奴以后,又觉得困倦。他请汪世显帮忙照应,自家倒在榻上,瞬间就睡死了过去。
醒来时,天还亮着。
郭宁觉得,自己约莫换过了一身衣衫,肩膀和后背都被包扎好了,但还是很疼。刚睡醒,身上没什么力气,整条右臂都软绵绵的,抬不起来,不过,脑子是越发清楚了。
他勉强张了张嘴,只觉口干舌燥。
吕函就在他身旁,斜靠着床榻打盹,怀里抱着一个水壶。
眼前的房门大开着。
屋外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,日光洒落,照得潺潺河水波光粼粼,反射到屋子里,在墙上和房顶上,映射出一道道波纹。
在房门外头的空地上,有好些人或坐或站,神情都很轻松。
他看到汪世显扶着一道新起的栅栏,正冲着几个孩子哈哈大笑。
他看到去年溃入安州时结识的战友,明明杀人如麻却总以僧人自居的骆重威。这胖大汉子正虎虎生威地挥着铁棍,展示一路棍法,身边围着一群光头和尚叫好。
他看到一个卷起袖子、敞开胸襟,露出身上恶虎图样纹绣的年轻人,正似笑非笑地看看骆重威,时不时撇一撇嘴。那是活跃在在五官淀一带的中都人李霆,是个有名的狠角色。
还有数十人,俱都满面风霜,举动带着剽悍之气。他们分作七八处,各自聚拢着。有些人嚷嚷着拍着胸脯,正在吹牛;有人面带猥琐笑容,讲着下三路的段子,引得旁人眉飞色舞;也有人神情严肃,时不时摸一摸腰间刀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