郭宁站在连接内外院落的走廊上,侧耳倾听了一阵,放心地加快脚步。
穿过月门,来到他日常练武的小校场。小校场旁边的花园之侧,如今新开了条蜿蜒小溪,引了鱼藻池的水入来。郭宁和吕函都不爱奢侈享受,所以这都元帅府的内院一直没怎么扩建,但他毕竟是皇帝了,有时随口一句话,便有热衷逢迎的部下不惜代价去完成。
就比如这条小溪,似乎不起眼,其实一路上引流数里,跨过几个里坊,又新设了亭台和园林作为陪衬,动用的人工恐怕不少。
小溪营造的时候,郭宁恰好出巡,回来才发现。
郭宁的第一反应,是重重斥责拍马屁的部下。但后来想想,环境变了,他自己的地位高到了这种程度,身边人的心态难免有所变动,财力也不是支撑不起。非要揪着这种事情大加指责,反而会让外界以为皇帝苛待左右之人,显得过于矫饰。
所以他姑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只说这都元帅府重在军事指挥和防御据点的作用,莫要再搞虚头巴脑的玩意儿。隔了阵才派人狠狠地查了查宫中银钱用度,给手下人收一收筋骨。
都元帅府里多了这么个景致优美的去处,倒也确实颇得其利。尤其暑热时节,他召集亲信部下在此聊天或比划武艺,大家都觉空气清润,心旷神怡而得风雅志趣。
在这上头,吕函的心态要比郭宁平和许多。她从来不因为环境变化而改变自己的生活习惯。在奢华瑰丽的皇宫照旧过日子,隔三差五住到都元帅府来,一切也是如常。
便如此刻,虽然身处精美亭台之下,琮琮清溪水之间,吕函拿出的饭食,依然是她习惯的咸菜和烤饼,另外切了两盘牛肉,配了拌过香油的腌蒜。而她的长子郭靖,则和几个大致同龄的伙伴在溪边沙滩挥舞短棍,撕打为乐。
郭靖岁数小,话不多,性格倒是爽朗。他隔着老远见父亲来了,立刻甩开同伴,迈短腿哗哗地跨过小溪,口中嚷道:“棍子!”
“啊?什么棍子?”
郭宁愣了愣。郭靖举着手中一根两尺多长的短棍,直杵到郭宁眼前,大声道:“棍子!”
原来不知是谁从哪里折下了一根树枝,送给郭靖当玩具。树枝整根上下笔直,粗细均匀,树皮作青碧颜色,其上一个分叉、一个斑点也无,不愧是罕见的精品。郭宁哈哈笑着过去,接过短棍舞了个花,再交还给郭靖。
郭靖接过棍子猛挥两下,满意地继续道:“这棍子好!”
郭宁随口答道:“这是个宝贝呢,须得好好收藏起来,可别损坏了。”
郭靖露出迟疑的表情想了想,道:“这棍子我要用的!”
郭宁哈哈大笑。
凉亭的位置比溪水略高出数尺,凉亭阑干旁,吕函探出身子往下张望,忍不住也笑。她冲着郭宁道:“往日里用棍子打都驱不散的人,这下都有了奔头……你可高兴了?”
“阿函,什么事都瞒不过你。”
郭宁先抱着郭靖,将孩子重新放到小溪对岸的沙滩,然后迈步回来,坐进凉亭里。
“我一直就是这样的打算。军队里总有杂质,这些杂质可以剔除,却不能销毁。不如找个由头以厚利诱使,将他们释放到异域他乡,祸害外人……这是头一批,也算为王前驱了,接着还会有!”
“我忽然觉得,高丽国有点可怜。人你盯上了,物产你盯上了,还要放一群恶狼过去祸害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