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是乎天崩地裂,就在刹那之间。
糜旸前世虽是农家出身,但他的那个时代谋生手段有许多,所以无法深切体会田亩对当世百姓的重要性。
可是现在站在高楼之上的他,在看到眼前发生的一幕后,却深切明白了这一点。
高楼之下是黑压压的,一眼望不到尽头的人群。
他们皆是受到三长的召唤,来到县府内外的沔阳百姓。
在那众多的百姓之中,由于他们刚刚被解救出来,所以大部分百姓都是面黄肌瘦的,甚至他们身上都没一件像样的蔽体衣物。
现今已然进入十月,天气开始慢慢转冷。
本来以现在的天气,那众多百姓应该感觉到寒冷才是。
但是糜旸却并没有从众多百姓的脸上,察觉到多少畏惧寒冷的畏缩之意。
相反这一刻每位百姓的脸上都流露出,怎么也压抑不住的喜色。
那种喜色糜旸从来都没有见过。
糜旸以往见过的喜悦大多是大胜后的欢喜,或者是封赏时的欢喜。
那些欢喜大多热烈而澎湃。
但现在众多百姓所表现出来的欢喜,却有一种难言的含蓄,好似百姓是在担忧现在正在所经历的一幕乃是一场梦一般。
他们不敢放声高呼,不敢手舞足蹈,他们只敢默默的排着队,然后用一双闪烁着亮光的眼神注视着前方。
在许久的观察之下,糜旸好似明白了那种亮光所代表的含义。
那层含义叫做希望。
或许百姓因为没读过书,不懂得均田制的施行会有着怎么样的意义,他们甚至连均田制的内容都背不全。
但是他们却知道,这种叫做均田制的制度,是在切切实实地授予他们田亩,让他们心中浮现起了对未来的期盼。
有田的他们,才能配称为人,不是吗?
以往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在世家豪族的掌控下,虽付出了巨大的劳动,但最后能得到的却只是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粮食。
甚至他们就没被那些世家豪族当做人看过。
那点微薄的粮食,莫说养活家人,就是养活自己都很艰难。
于是在过往的时日中,一位位家人死在他们的眼前,面对这种惨状,他们能做的唯有卑微的乞求与无能的痛哭。
这一切根源,不就在于他们没有属于自己的田地吗?
但是现在不一样了,他们即将拥有属于自己的田地。
县府内外的众多百姓,看着前方与自己一样的人在县府的属吏手中领过属于自己的田契。
看着那些与自己一样的人,在拿到田契后喜极而泣的样子,他们的脸上就流露出无比激动的神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