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应麟被潘从右噎了一记,哼哼冷笑道:“伤成这样还有心情贫嘴,潘大人果然铜皮铁骨,铁石心肠。”
潘从右无声地笑了:“没伤到你吧?”
胡应麟道:“我好得很。”
潘从右放下了心:“我们这是在哪里?”
胡应麟便将他昏迷之后所发生的种种讲了,潘从右听得半晌说不出话来,良久后才叹了口气:“我们谋算多时,牺牲巨大,到头来还是被锦衣卫拒之于京门。”语气萧索,挫败感十足。
胡应麟不忍见他低落,调笑道:“怎么,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送我去死?”
潘从右一怔,他知道这是老朋友的调侃,但仍正经地解释道:“应麟,陛下与朝臣离心离德,以致朝堂不稳,官员趋炎附势,陛下专权独断,颠倒黑白,大明的权力中心乌烟瘴气,即便是你这样的清白官员,也被肆意污蔑,你我走到今日也该明白这背后是那位陛下的授意,所以送你入京既是生死之争,也是公义之举。”
胡应麟点点头:“黑即是黑,白即是白。是非曲直,我定要辩个明白。”
潘从右虚弱地抬起手,胡应麟伸手抓住:“此番御前奏对,胡兄代表的是读书人的良知,是坚持公道的利剑。对我而言,不让你牺牲于少数人的阴谋,不被任何私人利益所左右,把你这把老骨头照顾好,平平稳稳入京,这便是我的职责所在。”
两只苍老的手紧紧握住,两颗苍老的心熊熊燃烧,有理想者永不老,他们仍是为扞卫理想而奋不顾身的战士。
胡应麟吸了吸鼻子:“这一路上有太多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,无论是曹将军及他的将士,还是小白、小谷等人,艰难险阻,刀光剑影,没有一人放弃,此战只许胜不许败。”
潘从右眼角泛泪,自金陵出发之时,任何一人都不会想到这一路竟走得如此艰辛,他用力点点头:“只许胜不许败。”
话到此处房门被猛地推开,丁临跌跌撞撞地走进来:“大人,您醒了。”
这铁塔一般的汉子跪倒在床前,见潘从右两眼望着自己,不禁放声大哭。
“好了好了,这么大的人了,不丢人吗?”再次见到自己的侍卫长,潘从右自然也是心潮澎湃,忍不住打趣道。
紧接着他看到了更多想念的面孔,小白、谷雨、范新城。。。齐齐拱卫在他的床前,这位老人的勇敢、坚韧、智慧及永不言弃让他成为了队伍的精神图腾。
人间最美是久别重逢。
潘从右率先笑了,丁临不好意思地笑了,小白跟着笑了,更多的人开始笑起来,此时房间中没有上官与下属,有的只是志同道合的同路人。
石经山,山上已被禁军围得水泄不通。
禅房周围更是由锦衣卫重兵把守,万历抬起头看着漫天繁星,陈矩小心地恭候在他身边。
“他在哪儿?”万历轻飘飘的一句。
陈矩却已知道皇上在说谁:“晚膳后就陪着太后去了。”
万历收回目光:“没有任何异动?”
陈矩道:“没有。”
万历露出疑惑的表情:“奇怪奇怪,他怎么能沉得住气?”
陈矩小心地看他一眼:“回陛下的话,田豆豆说不定与此事无关呢。”
万历摇了摇头,沉吟片刻:“太后睡了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