许久之后,一人从大殿屏风之后走出。
他佝偻着背,低着头,眼角泛起河沙般的污黄,眉头拥起六道深浅不一的残纹,这些都不是最显眼的,最显眼的是他右脸刺着一个“罪”字。
见吴王愁容不展,他在屏风投下的阴影里默然长揖。
吴王远远将他扶起,并无责怪之意。
“先生来人间多少年了?”
“差不离……快一甲子了。”那人说话的声音像是喉咙里卡着几根刺一样,沙哑又粗粝。
“仅仅六十个春秋,为何这般苍老啊。”吴王怅然长叹。
有人七十余岁,尚能一饭斗米,肉十斤,被甲上马为国征战,但他面前这位半个月前就滴水不进了。
“朕的圣督啊,若再给你十年,若再给朕十年……何惧那齐国鼠辈,这天下,未必不可取之。”
齐国与商国的种种的行动都表明了,他们看不上如今的吴国,认为吴王只是一个不思进取的废物。
他们看出了吴国的虚弱,看出了吴国的暮气沉沉,所以来攻,所以来取。
“是我这老鬼拖累了大王。”圣督惭愧道。
他的武祖始庙太过特殊,这么多年都没找到一个能继承他这条路的人,空耗国运,难以建立新的武祖始庙。
但他又不能死,不敢死,吴国失去了他很难在大国中站稳脚跟。
几十年来兢兢业业,圣督为吴国耗干了一身的气血,可真要说,拖累了吴国的人也是他。
他的武祖始庙只有他一个人能用,别人继承不了,所以得把他的武祖始庙拆了重建一个,吴国才能出新的巅山境,但是在群狼环伺的世界格局里,吴国不能失去他这个巅山战力,所以他的武祖始庙不能拆。
恶性循环。
吴国会跟着他一起苍老。
“时运不济啊……”吴王叹道,他眉上的皱纹也越来越深了。
卸下王冠一看,也是一头斑白。
倒不是说吴国人都寿短……
主要是,十五年前圣督就撑不下去了,他说自己快死了。
是吴王强行用自己的神意给圣督续了十五年的命,代价是——他自己苍老了三十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