朋友们总是拿他的名字开涮,投了个好胎,取了个不太好的名字。
韦赹也不以为意。他这一辈所谓的捞偏门,跟父辈祖辈们眼中的捞偏门有些不一样,比如韦赹觉得自己不捞偏门,是因为好些差不多出身的同龄人,早就把生意做到了大渎以南,甚至还有小道消息,据说有几个都乘坐跨洲渡船,去过桐叶洲那边了。韦赹是没出息,但他不是傻子,清楚这里边的生意,肯定不会太干净。
当然,在他叔伯看来,家族子弟,或者参加科举,靠自己考出个清流正途出身,或者去边军,马背上赚取功名,只有这两种,才叫走正道。
韩六儿犹豫了一下,还是说道:“韦二伯当了很多年的礼部郎中,官是不大,虽说在京城官场也没实权,但是风评好。还是有些机会往上走的。”
韦赹无所谓道:“就算我爹再跨个台阶,不也还是在清水衙门里边打转,说不定官帽子大了点,管我就更严了,跟我说那门风啊做人啊。”
韩六儿不再言语。
韦赹合拢折扇,笑道:“不谈这些烦心事了,今晚算我给你办一场庆功宴,要不是你那边规矩多,直接喊上衙门同僚,甭管官大官小的,喊上一起去我家酒楼多省事,还热闹些。你还不清楚我?读书是不行,酒桌上交朋友,一绝!尤其是给自家朋友撑面儿,更是一绝!”
韩六儿掀起车窗帘子,皱眉道:“韦胖子,就算我不去你酒楼吃顿饭,来这边做什么,绕远路不说,价格还贵。”
见好朋友直皱眉头,韦赹便有些发憷,嚅嚅喏喏,说不出个屁来。难怪父亲和叔伯都说韩六儿是块天生当官的料。
韩六儿也察觉到韦赹的异样,笑道:“你被杀猪当然是不怕的,我才几斤肉,经得起宰?”
韦赹搓手笑道:“这里门槛高啊,在这边请客吃饭,显得有诚意。再说了,我请客,又不要你掏腰包,你那点俸禄才几个钱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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韩六儿扯了扯嘴角,放下帘子,“见着那家伙的嘴脸就晦气。”
韦赹说道:“肯定见不着他魏大公子的,那家伙一年到头也来不了这边几次。”
魏浃家世不错,关键是他们家跟上柱国曹氏是世交姻亲,所以魏浃见着了吏部侍郎曹耕心,他是可以大大方方喊一声曹叔叔的。
这个打小就一肚子坏水的家伙,也开酒楼,不过是副业里边的副业了。
这些年总喜欢跟人炫耀,曹叔叔跟他姑姑当年差点就订了一桩娃娃亲的。
他们这些个在家族父辈眼中不成材的所谓大家子弟,逐渐形成了默契,各有各的门路和地盘。
韩六儿到底不忍心跟朋友说重话,如今正处于朝廷察计期间,官衙内外,做什么事情都得悠着点。
只是再一想,自己这小小六品官,跟朋友吃顿好的,而且也没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,若是也会被谁算账,那就算去。
韩六儿终于不再始终坐姿端正,瘫靠着车壁,踢了靴子,“这段日子连轴转,可把老子累坏了。他娘的,终于能够喘口气吃顿踏踏实实的饱饭了。”
韦赹哈哈笑道:“混公门就是这点不好。上边嘴皮一句话,下边手脚百件事。我挨骂是自找的,你们累点,也是自找的。”
韩六儿摇摇头,使劲扯了扯领口,虽然神色疲惫,却是双眼炯炯,“这回忙前忙后,都是值得的,说出来不怕你笑话,我这官当的,恨不得连路边的野狗姓啥都要亲自去问一下,经常大半夜的,实在睡不着,就要起床,亲自去大街小巷走动走动,才肯放心。但是我心不累,等会儿,咱们哥俩好好喝顿,既然来都来了,到了那边,就喝……贵的!”
韦赹很少看到韩六儿流露出这样的神态,韩六儿这家伙,从小就稳重,其实跟袁正定挺像的,不过韩六儿却是跟自己一样,喜欢跟在曹侍郎屁股后头一起闯祸。不同的是,曹侍郎回到家里,啥事都没有,韩六儿顶多挨骂,自己却要挨揍。
韩六儿正色说道:“说吧,怎么开窍的,终于知道找我帮忙办事情了。”
韦赹犹豫了一下,嬉皮笑脸道:“神女托梦。”
韩六儿一脚踹向韦胖子,笑骂道:“去你娘的。”
韦赹竖起手指,“对天发誓!”
韩六儿揉了揉眉心,道:“行了行了,嘴巴把门还挺严实,其实耕心早就跟我打过招呼了,他娘的,这个王八蛋还给我定了个期限,你要是一直不找我,我就只好去主动找你了。”
韦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。
先前在意迟巷那边凑巧遇到独自散步的曹耕心,韦赹就赶紧停下马车,闲聊了几句,曹耕心说在菖蒲河这地儿,韩六儿的六品官能当三品官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