钟魁如今终究是鬼物之姿,其实程龙舟担任书院山长,文庙既然有此先例,钟魁想要重返书院,不算难事,又有功德在身,阻力不大,别说恢复君子身份,当个书院副山长,都是可以的,但是钟魁觉得当个类似鬼仙的散修,也不差,何况如今桐叶洲山河破碎,处处都需要善后。
柳柔叹了口气,又蓦然而笑,“算了,如今做啥都成,不用想太多。”
她突然压低嗓音,“钟兄弟,你知不知道如今咱们那位皇帝陛下,与小夫子,嗯?”
钟魁撇撇嘴,“不就姚近之对陈平安有点意思吗?一眼看破的事情。”
人月圆,别时犹记,佳人眸盈秋水。
不过肯定不是说陈平安跟姚近之了,陈平安在这方面,就是个不开窍的榆木疙瘩,可问题好像也不是说自个儿与九娘啊,一想到这里,钟魁就又狠狠灌了口酒。
柳柔瞪大眼睛,震惊道:“这都瞧得出来?你开天眼了吧?”
钟魁抿了一口酒,打了个哆嗦,辣椒就酒,真是无敌了,“也不是姚近之当真有多喜欢陈平安,怎么说呢……”
“就是个求而不得的事,越想就会越放不下,跟埋下一坛酒差不多,只不过一个是埋在地下,一个埋在心田。”
柳柔将信将疑,“你一个打光棍好多年的正人君子,还懂这些七弯八拐的儿女情长?”
钟魁叹了口气,水神娘娘也跟着叹了口气。
钟魁笑道:“你叹什么气?”
柳柔无奈道:“年纪不小了,愁嫁啊。”
所幸两盆面又端上了桌,至少不愁吃。
酒足饭饱之后,钟魁起身告辞离去,柳柔也没远送,跟自家兄弟客气什么,只说以后常来。
夜幕沉沉,钟魁夜游埋河水面之上,只是身边多出了一头跌境为仙人的鬼物,就是当初被宁姚找出踪迹的那位,它被文庙拘押后,一路辗转,最后就被礼圣亲自“发配”到了钟魁身边。
说实话,它宁肯待在牢笼狱内,都不愿意跟钟魁朝夕相处,一发狠,打杀了钟魁再远遁?且不说逃无可逃,再者事实上谁打杀谁都不知道。不是说钟魁境界有多高,而是钟魁如今根本谈不上修士境界,类似无境,关键是钟魁刚好克制鬼物,而且那种一般意义上的压制。
这头鬼物,暂名姑苏,当下身形模样是一个自认风度翩翩的胖子。
它讥笑道:“跟个小娘皮都能聊那么久,她还长得不好看,而且最要命的,是她还不喜欢你,钟魁啊钟魁,真不是我说你,你的的确确就是个废物!”
“寡人当年后宫佳丽三千,随便拎出一个娘们,都比她模样俊俏,啧啧,那身段那臀-瓣儿,那小腰肢那大胸脯,哪个不让人上火……晓得什么画卷,比这更让人上火吗?那就是她们站成一排,脱光了衣裙,再背对着你……”
钟魁不理睬这头鬼物的胡说八道,“行了行了,擦干净口水说话。”
只是姑苏自顾自说着些沾荤的言语,钟魁无奈道:“别碎嘴了,算我求你了行不行?”
姑苏行走在埋河水面上,吐了口唾沫,“求人有屁用,乱臣贼子要是谋反,求寡人不杀就管用了?”
“猪挤在墙角还哼三哼,你倒好,闷葫芦一个,活该你光棍一条,搁我,瞧见了那啥九娘,怕个啥,冲上去抱住了就是一通啃,生米煮成熟饭再说,这就叫饿狗不怕恶棍,好女最怕郎缠……”
钟魁实在听不下去,心意微动,胖子立即直挺挺倒在水中不起,片刻之后,它才一个鲤鱼打挺起身,呲牙咧嘴,可不是装的,使劲拍打身躯上边的流转萤火。
姑苏一脚踩踏水面,都没敢施展什么神通术法,只是溅起些许浪花,悲愤欲绝道:“他娘的,真是抢什么都别抢棺材躺,遇到你算寡人倒了八辈子霉。”
钟魁问道:“我就奇了怪了,你一个世代簪缨出身、然后篡位立国的皇帝,哪来这么多荤话和市井话。”
它曾是浩然天下青史留名的一位雄主,在扶摇洲开疆拓土极多,差点就被他抢在大骊宋氏之前,完成一洲即一国的壮举,在他“暴毙”之前,其实已经占据了扶摇洲的半壁山河。
姑苏笑道:“你这就不懂了吧,寡人有几位爱妃,都是民女村妇出身,你别斜眼啊,都是寡人微服私访,凭借自身相貌和一肚子才学,当然还要归功于钱袋子结实了,男人味嘛,可不就是个钱味。”
钟魁骂道:“你怎么不死去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