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平安揉了揉下巴,“算了,粉裙女童那边的狐皮符纸,还是不去要讨要了,回头我找人,帮你找人在清风城那边再买一张。”
郑大风使劲点头,突然琢磨出一点意味来,试探性问道“等会儿,啥意思,买符纸的钱,你不出?”
陈平安笑道“出还是我出,就当垫付了你看守山门的银子。”
郑大风急眼了。
陈平安收敛玩笑神色,“你要真想要一个清净的落脚地儿,落魄山之外,其实还有不少山头,灰蒙山,螯鱼背,拜剑台,随便你挑。”
郑大风摇摇头“看大门,没什么丢人的,如果我真是觉得自己这辈子算是栽了,要躲起来不敢见人,哪里去不得,还跑来龙泉郡做什么?”
郑大风拍了拍陈平安肩膀,缓缓而行,抬头望向落魄山山顶,“这里,有人味儿,我喜欢。当年的小镇,其实也有,只是从一座小洞天降为福地后,没了禁制,千里山河,落地生根,人来人往,鱼龙混杂,就是瞧着热闹而已,反而没了人气。”
陈平安这趟返回龙泉郡,经过小镇,确实有这种感受,只是心中所想,不如郑大风说得这般直接。
郑大风说道“如果哪天我觉得落魄山也是这么个鸟样了,我会搬走的,到时候别怪我不跟你打招呼。”
陈平安想了想,“不然还是跟我打声招呼再搬?”
郑大风不置可否,突然伸手,拍了拍陈平安后背,“别故意弯着了,累不累。我郑大风便是个驼背,又如何?我长得英俊啊。”
陈平安挤了挤,仍是笑不出来。
郑大风当晚就住在了朱敛那栋院子,这两位同道中人,只要给他们两壶酒,几碟子佐酒菜,估计能聊一宿。
一想到有个朱敛,对于郑大风主动要求在落魄山看门,陈平安就心安几分。
估计朱敛到时候不会少往山脚跑,两个人一旦开始小酌侃大山,估计郑大风都能侃出老子是天庭四门神将的风采吧?
陈平安返回竹楼那边,崔姓老人站在二楼,扯了扯嘴角,转身走入屋子。
陈平安头皮发麻。
仍是登上二楼。
老人在屋内盘腿而坐,调侃道“不谢我送你一程,让你白白看到了一幅月下美人的旖旎风景?”
陈平安与他相对而坐,板着脸道“昧良心的话,实在说不出口。”
老人点点头,“可以理解,几年没敲打,皮痒胆肥了。”
陈平安心知不妙。
老人讥笑道“还跑?就不怕我一拳将你直接打到神秀山?再让阮邛一铁锤把你砸回落魄山?”
陈平安额头渗出汗水。
老人从袖中掏出一封信,抛给陈平安,“你学生留给你的。”
陈平安伸手接住信封,老人随手一拳已至,哪怕陈平安其实心生感应,仍是措手不及,砰然一声,倒飞出去,撞在墙壁上。
老人冷笑道“奇了怪哉,一个五境巅峰的武夫,还不如当年三境武夫来得机敏?难怪只能跟在别人屁股后头吃灰。”
陈平安将那封信收入咫尺物,摘了背后剑仙,脱了靴子,身形佝偻,看似拳架松垮,拳意内敛,实则筋骨骤然舒展,关节如爆竹响动,以至于身上青衫随之一震,四周灰尘砰然散乱起来。
如果朱敛在这里,一定要大吃一惊,然后开始溜须拍马,说一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。
因为陈平安这些年“不练也练”的唯一拳桩,就是朱敛独创的“猿形”,精髓所在,只在“天门一开,春雷炸响”。
陈平安如今虽未大成圆满,却也已经极其神似打熬数十年的朱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