贺兰香随着王氏的目光瞧去,这才发现站在长辈后面的王朝云。
王朝云今日穿着缂丝绣金松鹤纹斗篷,头梳双蟠髻,发髻两边步摇华贵,流苏摇晃,一身熠熠生辉,端得是王氏嫡女的气派。
贺兰香静静看着王朝云,却怎么都没办法将她与王氏口中的“雪团儿”“见人便笑”联系到一起去。王朝云无疑是貌美的,但她细长眼型,蜜色肌肤,身量也高挑清瘦,英气颇重,眉眼间自有一派肃冷威严,毫无温软之言,与郑文君长相上的温润细腻截然不同。
想来女孩都是随爹的。贺兰香联想到王延臣那副恐武英气的样子,未多想,将目光收回。
简单寒暄完,王氏对郑文君道:“走吧嫂嫂,一日之计在于晨,仔细误了时辰,佛祖便不灵了。”
郑文君点头。从始至终,她一直安安静静,除却回答王朝云出生时的斤两,便是点头微笑,并未多言语。
越是这样,贺兰香心里越是没底。
她用余光扫过郑文君的脸,看见苍白的面色和明显憔悴许多的双目,想到谢姝那句“都是被我二哥气的”,一时脑热,鬼使神差便上前一步,面对郑文君道:“妾身有些话想与夫人说,可否与夫人借一步相谈。”
郑文君面露愕然,但未有过多反应,稍为思忖一二,便点头同意。
二人结伴步入就近佛堂偏廊,走到了一株枝叶葱茏的冬青树下,阳光折入树冠,降下一片光影婆娑,随风浮动,摇曳生姿。
贺兰香站在郑文君面前,作势便要行礼。
郑文君忙将她搀扶起,诧异道:“这是做什么,肚子都这么大了,伤着了该如何是好,赶快起来。”
贺兰香摇头,口吻苦涩,“妾身对夫人有愧,望夫人切莫推脱这一礼。”
郑文君不与她分说,命婆子搭手,强行将贺兰香扶了起来,对她认真道:“你我无冤无仇,你从未行过害我之事,究竟何出此言?”
贺兰香红了眼眶,最是将廉耻德行视为尘泥个人,此时满面羞愧,低着头不敢去看郑文君的脸,欲言又止地道:“我,我与二公子……”
郑文君叹息,转脸看向游离在地的光影,语气有些自嘲的意味,“你以为,我夫君背地里做的那些事,我就一点不知道吗?”
贺兰香愣住了,哑然失语。
郑文君沉下声音,“对孕妇下毒,何其歹毒之举。”
“他既行得出,便不能怕有报应。”
贺兰香见郑文君如此坦然的说出真相,反倒有些不知所措,小声道:“可我,我利用了二公子啊。”
郑文君笑了声,想到自己的二儿子,眼底尽是无奈,淡然地道:“你情我愿的事情,谈何利用,他若不愿,你难道还能将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吗。他早是个大人了,不是个一言一行皆易受人蛊惑的孩子,他做出的事情,便该他自己担负全部后果。你觉得你对我有愧,可归根究底,是他们男人争权夺势,引起战争祸端无数,千怨万怨,怨不到你身上。”
“再说,即便要赔罪,也是我代我夫向你赔罪。”郑文君话音刚落,便对贺兰香俯首福身,“是我们王家对不起你与孩子。”
贺兰香连忙扶住人,眼角湿润晶莹,哽咽道:“夫人何苦折煞于我,夫是夫妻是妻,我岂会将你与他同样看待?”
郑文君看她泫然欲泣,不由便伸出手帮忙抹泪,“别哭,对孩子不好,总之你知道我是不怨你的便好了。”
贺兰香忍泪点头。
郑文君看向她隆起的肚子,柔声道:“话说起来,都六个月了,小衣服都备上了吗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