门上纱灯随风摇曳,晕出的灯影忽明忽暗映照在谢折脸上,照见高鼻薄唇,眉骨压目,俊美毫无生气,深秋寒意萦绕在他周身,却比不得他眼眸中的万中之一冷冽。
贺兰香抬脸时,正与谢折的眼睛对视上,那双黑眸中无光无情,与素日无甚不同,但贺兰香能明显感受到,此刻翻涌在那里面的杀意与阴森。
她张口,想要解释王元琢为何站在这里,然未等她发出声音,谢折便已转过脸,睨向站立马前的王元琢,嗓音肃冷,启唇吐出简洁低沉的三个字:“接着说。”
接着说。
说什么。
他把刚才王元琢的表白之言都听到了?
贺兰香头脑嗡鸣,从未在此刻如此埋怨老天怎就没有下上一场暴雨,好把谢折变成个什么都听不见的聋子。
回过神,她虽不知自己为何心虚,仍下意识迈开步子绕开驳色大马,走到谢折面前挡住王元琢,看着谢折笑道:“有什么好说的,不过是王参事与妾身有缘,在外时吃饭时竟有与妾身偶遇,加上姝儿妹妹在,三人相谈甚欢,返家时因天色已晚,王参事不放心,便顺路将姝儿送走,又送了妾身回府,临别多客套二句罢了,能有何好说,妾身不懂将军何出此言。”
她汗流浃背,说着便朝王元琢递了个眼色,让他不准轻举妄动。
可不止她朝王元琢递眼色,谢折也在瞥着王元琢。
雄性之间的对视,是能看见的硝烟,谢折眼神里讥讽发冷,像看一个有心无胆的孬种,仿佛在说:怎么,不敢了?
王元琢受这眼神刺激,气息一重,抬腿从贺兰香身后走出,不躲不避地对谢折恭敬行礼,低头而不弯腰,一身书生文气,不卑不亢道:“回将军,您来得正好,长兄为父,夫人无父母做主,下官便只好向您表明心意求娶夫人,望将军成全下官一片真心,下官叩谢。”
天地无声哑然,秋风瑟缩安静,唯恐惊动风浪,宁静到诡异。
贺兰香听到后面,险些魂飞魄散,万万没想到这王元琢看着好脾气易控制,犟起来竟能亲自朝谢折求娶她?再说他什么时候起这个心思的?为何如此突然,连试探都省了,这简直不是人能干出来的,他若知道她前日晚上才与谢折你情我愿行过鱼水之欢,又会对自己此刻行为作何感想?
不敢去看谢折此时神色,贺兰香克制住头昏脑涨的晕厥之意,扯紧了王元琢的袖子,咬牙切齿道:“王参事喝醉了酒,胡说八道起来,快些回府歇着去吧,不要在这里行荒唐之举了,平白招人笑话。”
王元琢认真看她,温声道:“我没有醉,贺兰,我对你是认真的,我当真想要娶你为妻,择日不如撞日,不如就在今日挑明,也省得我终日将此事悬挂心头,郁郁寡欢,辗转难眠。”
贺兰香头疼无比,已经顾不得谢折在不在旁,冷下脸色厉斥王元琢:“二公子莫非是魔怔了吗?你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,我又是什么身份,撇去你论辈分还得叫我一声嫂嫂,你看仔细了,我贺兰香可是一个未出孝期的寡妇,你堂堂世家公子,大好前程,娶我是要招天下人非议的,这你也愿意吗?”
王元琢坚决道:“当然愿意,为何不愿意,天下人再多,非与我厮守终身之人,再多非议也不过耳边旁风。弱水三千,我只愿取一瓢饮,我在乎的只有你一个人,只要有你在我身边,别说天下非议,就算后世唾骂我都甘之如饴。”
贺兰香欲哭无泪,若早知他会有如此极端之心,她真是见了鬼了才会招惹他。
“你想清楚了,我可还怀着孩子,这你也能不在乎?”贺兰香无奈至极,只好拿孩子说事。
王元琢双目发亮,认真异常地道:“这有什么,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,只要是你生的,那就是我的亲生骨肉,我一定视若己出。”
一声呲啦利响,谢折拔出腰间佩刀,浑身杀气如山,黑着脸吩咐:“来人,去通知王延臣,让他准备料理他家二儿子的丧事。”
贺兰香见谢折举刀,本能般挡在王元琢面前,看着谢折摇头哀求:“不要……”
谢折看着她,眼神冷到极致,口吻不善,“保护他?贺兰香,你真忘了你肚子里的种是谁的了?”
“谢将军不必提醒,”王元琢从贺兰香身后走出,护住贺兰香,口吻一派坦然明朗,“下官知道夫人腹中骨肉亲父乃为护国公谢晖,但那又如何,下官要的是夫人这个人,她过往是谁,是谁的夫人,怀了谁的孩子,于下官而言都不重要,重要的是我喜欢她,她是我的心上之人,这便够了。”
贺兰香气得不行,“王元琢你给我住嘴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