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非贫僧巧言令色,实是真理俯拾可得。”地藏之悲,似为天下而忧,地藏之叹,似为众生而悯:“两位都是圣明天子,虚言未可动君心,唯真相方可入君耳。设使天下无姜述,中央东望有何碍?设使中央无大景,齐天子如何不可主中央?举凡道争必分生死,天下归一只归一人。何去何从,难道不明确吗?”
“这真相如刀,令朕耳悚,如芒刺之。”姜述走在地藏的佛土中,走在姬凤洲的中央大殿里,也走在无垠宽广的幽冥大世界。他抵达视线所及、甚至不能及的一切地方,那杆形制夸张的巨大的方天鬼神戟,仿佛一尊嘶吼的神只,被他牢牢握在掌中:“只是朕有一个问题——佛陀所意之辉煌佛世里,东王佛与中央王佛,孰高孰低?”
地藏诚挚地道:“日月并尊!”
“日月并尊……”姜述意义不明地笑了笑:“则佛陀又何座?”
地藏神情愈悲:“吾自是万佛之佛,于净土之中,与两位同享大自在!”
姜述视线微抬:“那么佛陀还要坐得更高。”
地藏正色道:“辉煌佛世,众生平等。不过各修功德,没有高低之分。”
“不过是朕东面,他中央,佛陀居之上。如此佛世,倒也能分得清楚。有几分公平。”姜述抬起方天鬼神戟,像是举起一座山,像是动摇了整个幽冥世界的撑天柱!整个中央大殿随之摇晃,整个幽冥大世也随之颤抖——
“只可惜……朕独坐至高已久,不习惯与人同座,更不习惯,有人座次在朕前!”
跟姬凤洲并列他都不肯,更何况上头还有一个万佛之佛。
就此移山开天,一戟砸落!
嗡!
轰!
首先压下来的,竟然是十万里超脱战场边缘、连绵神山之前,姬凤洲借天师天权召落的天门。
因为抵在天门外的八部天龙、佛陀护法,已被这鬼神一戟碾成了云烟!
万万里尘烟滚滚,溃散的神佛之力似一场春雨,铺垫在幽冥大地。
本来姬凤洲和地藏的厮杀,已经打破了固有的界限,不拘于十万里地,但姜述一戟下来,反而明确了十万里超脱战场的界限——他以戟锋圈地,要将地藏圈杀在此地!
太霸道!
中央大殿,洞开了大门。三清玄都上帝宫,脱出掌笼。
地藏和姬凤洲互相压制的纠缠已经被戟刃割开了,黑衣的地藏,站在黄泉的涸坑中。
祂的佛掌仍然夹着姬凤洲的天子礼剑,自脑后的佛光宝轮里,又探出一双手掌,竖握一杆镇狱金刚杵,刻梵字曰“安忍不动如大地,静虑深密如秘藏”。
倾山之时以大地承载,释迦既灭有地藏出。
祂仿佛扎根幽冥世界,与此大世合为一身,就此挡住姜述的戟锋。
握住镇狱金刚杵的这双佛掌,掌背各有一只金色的眼睛圆睁,是金刚怒目!
这怒睁的金刚眸,就这样注视着这尊身着天子常服的大齐皇帝。
仿佛这时候才惊觉——此人举国势而来,却未带一兵一卒,是只身提戟!
这是何等自信的皇帝,又是何等勇武的马上天子!
上知如佛陀者,仿佛这一刻才想起此人是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