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洛七点睁眼,在床上磨蹭了半小时,七点半才下来梳洗。
今日要去工部右侍郎秦家赴宴。
秦家请的客人里,她和林如海算身份最高的,所以不用太早去,大约上午十点到正合适,先让主人招待其他客人。
林如海为浙江布政时,秦博仁为浙江按察使,两人权位大约相等。如今林如海为正二品左都御史,位同尚书,得两位圣人信重,还为皇帝授课,秦博仁却才调回京中,任六部之末工部的右侍郎,两人地位不能说天差地别,但的确已有一定差距了。
多年未在一处,秦侍郎回京几个月,还如以往一样和林家相处。
林家若不想断了这门朋友,他家第一年请的年酒一定要去。
——以上道理,江洛在心里重复了好几遍,才能说服自己,在接连两天赴宴后,且明天还要去刘夫人家的今日,依旧出门做客。
这是工作!是林家夫人分内的职责!
都让孩子们照旧去荣国府面对薛宝钗和王夫人了,她身为长辈,也该安然从容、恬淡飘然地去秦家见吴贵妃的三婶和王夫人。
“秦家都说了,不去也可。夫人不必勉强。”
林如海看向镜中,笑给发愁的夫人簪上两簇绒花,又给她按揉额头两侧的穴位。
“也不是怕她们,”江洛闭目享受林大人的服侍,“只是嫌麻烦。”
那种因客人之间互相有嫌隙或关系僵硬,以致主与客、客与客之间会产生的微妙的氛围……麻烦。
()吃顿饭都不能尽兴。
“老爷你说——”江洛问,“吴郎中的小舅子死了一年多了,他家恨死了理国公府,可还怨恨咱们家吗?”
前年吴贵妃三叔、吴郎中的小舅子打死的三个人里,正有理国公府的族人。吴家到处找人托关系说情,理国公府也下了大力气,一定要治死吴郎中的小舅子,血债血偿、以命抵命。
前年秋天,吴郎中的小舅子被依律斩首。自那之后,不论在哪处见到——哪怕是在宫里——吴家的女眷不但不再与柳家人说一句话,连路都不愿意在一处行,但凡遇见就会避开。柳家也是一样。
吴家对三法司的官员倒没如此表现。或许是因为得罪不起?
已经和开国勋贵“四王八公”结了仇,再连三法司官员都开罪,吴贵妃再尊荣,吴家也受不起两边一齐报复。
但表面过得去,不代表心里不恨。
“我看他家没有那个肚量,一定是恨上了。”不等林如海回答,江洛便轻描淡写下了结论。
她相信她的直觉!
“这两年来,恨我的也不止吴家一门,”林如海心中微动,半是玩笑说,“夫人能习惯就好。”
“不习惯又怎么样?”
江洛翻个白眼,嗔他:“我还能不和你过了,自己去做左都御史?我也考不了科举,做不了官呐?”
她站起身,捧住林如海的脸,笑道:“因老爷参劾或贿赂老爷不成获罪的都是罪有应得,老爷没错,我自然不怕。只是——”
“只是什么?”林如海先看她涂了口脂的嘴唇,又看她含笑狡黠的眼睛。
若再靠近些,她便能听见他比平常剧烈许多的心跳。
“只是你可要站得稳些,别轻易下来了,”江洛低头,故作为难看自己的手,说些甜言蜜语,“我好像吃不得苦了,就喜欢你现在给的日子——”